圖書館一直都不算是個安靜的地方。即使沒有人說話,人的活動還是不斷發出聲音,拉開椅子、翻閱書報、走路腳步……在不夠喧騰的空間裡,這樣的聲音,比吵雜到已經融合為嗡嗡聲的聲音更顯突兀。
圖書館的座位是對坐的,兩邊面對面坐著,中間隔著一道不高不低的毛玻璃,看不見對面人的臉,只看見頭頂一片。
這天,男孩對面坐了一個人,不知道是在看什麼呢,一直發出鎖在喉嚨般低沈又帶點氣音的噗噗呵呵,一種假裝想憋住的笑聲。餘光見他頭上的短髮隨著身體抖動而彈跳,真想問他到底有什麼好笑的。男孩實在受不了,就寫了張便條紙給他:「麻煩請不要笑出聲音來。」……笑聲依舊噗噗呵呵。
過幾天後,男孩對面坐了一個人,發狠地擦著橡皮擦,每當他一擦,整個桌面就像大地震般搖晃,毛玻璃與桌子發出嘰嘰嘰的慘叫聲,彷彿就快解體升天。男孩實在受不了,就寫了張便條紙給他:「麻煩使用橡皮擦時不要那麼大力搖晃桌面。」……桌子依舊嘰嘰慘叫。
又過了幾天,男孩對面坐了一個人,準備使用電腦。插座啊、滑鼠啊,劈哩啪啦地從包包拿出來甩在桌上。耐心待他安裝電腦的大工程結束,男孩心想終於可以安靜了,他老兄又劈哩啪啦地打起字來,彷彿鍵盤是他的仇人,只要再用力敲一點,整台電腦就會爆炸,他就獲得勝利。男孩實在受不了,就寫了張便條紙給他:「麻煩打電腦時輕一點。」……鍵盤依舊劈哩啪啦。
今天,圖書館裡異常吵雜,不僅有人噗噗呵呵笑、用力擦橡皮擦、死命敲鍵盤,還有人在講電話、哼歌、剪指甲!男孩坐到平時常坐的位子上,一邊試圖理解這不可思議的喧鬧,一邊呆看著面前的毛玻璃,猶豫自己是不是該離開這地方?
這時候,一張便條紙傳了過來:「麻煩請你不要那麼安靜。」